「那我先下班囉!明天見。」
關上了辦公室的門,看著縱橫交錯的馬路,腦袋一片茫然,長歎一口氣。
唉!回家的路又是一項大挑戰。
「應該是走這裡吧?然後左轉,接著走大的這條馬路...」我喃喃自語,偷偷跟著身旁快步行走的路人抵達捷運站,坐了將近五十分鐘的捷運,才抵達Tampines捷運站。
「我記得還要轉公車。」我提醒自己。
抬起頭,看著密密麻麻的交通路線,我完全想不起來要搭哪一台車才能到家,依稀記得Zheng Hong總是在左邊、數來頭幾個公車站牌前排隊等車。
我從口袋掏出手機,崩潰地在心底大叫,因為Iphone根本就幫不上忙。
我開始埋怨Zheng Hong因為想直接帶我去辦門號,堅持不讓我儲值電話卡,當然也就不能向外發話、更不用說用網路了。
這下好了,我只能在這裡乾等。
「希望Zheng Hong會想起我,拜託...」我無助地低下頭,在心裡默默祈禱著。
等了二十分鐘,手機沒響。
又過了十五分鐘,手機還是沒響。
人在異鄉的強烈陌生感油然而生,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孤兒,被所有人遺忘了。
天哪,我難過的想哭。
忍住委屈的眼淚,我走過每一個公車站牌,一站一站的仔細看,逼自己想起些什麼。
但是,新加坡的公車不像台灣那樣方便,不只路線非常複雜,還無站牌標示,很多同樣號碼卻不同顏色的公車,路線也就大逕相庭,本地人偶爾也要靠著Google Map才知道在哪站上下車,我一個外國人,怎麼會搭新加坡的公車?
以前總是很習慣Zheng Hong帶著我坐車,我也就沒想太多,很自然地跟著他走。距離上次獨自坐公車已經是三個月前的事了,相隔實在太久,我根本想不起來哪個顏色、哪個號碼才是通往淡濱尼街的公車。
「賭一把吧!」我壓抑住自己的不安,試著鎮定下來。
看著數不清的二層式公車緩緩駛進我眼前,我幾乎是蒙著眼的跳上了藍色的291。
即時已經很疲倦了,但我仍瞪大眼睛仔細地看著窗外的街景,絲毫不敢大意。慢慢地,五、六個站牌過去了,公車駛離了捷運站,我半信半疑自己的決定,看到似曾相似的街景,與腦中死命記起的畫面百分百契合,才肯讓自己放心。
下了車,我四處張望,走進通往政府組屋的電梯。「是那棟沒錯。」我心裡想著。
八樓到了,Zheng Hong家在長長走廊中的倒數第二間。越是越近,歡樂的笑聲就越是熱鬧。
「你今天怎麼這麼晚回來?」Zheng Hong邊跟他爸爸聊天邊幫我開門。
「Hi Uncle, Aunty.」我有精無采向男友爸媽打招呼。
Zheng Hong媽媽說:「終於回來了,餓了吧?趕快去沖涼吃飯。」
「哦好!」我勉強撐起嗓子應了一聲,如死屍般緩步走進房間放包包。
「因為我在公車站迷路,手機又沒網路。」我有些不悅,皺眉叫屈。
Zheng Hong這才恍然大悟向我賠不是,急忙連聲向我抱歉。
我難掩失望,顯然他完全忘記我了。我揮揮手,不願多說什麼,懶懶的抓了睡衣往浴室裡走。
吃過飯以後,我像爛泥一樣地癱在客廳,動都動不了。男友爸媽看到我這麼累,忍不住關心起我第一天上班的狀況。
我坐起身,把今天發生的事一件一件描述給他們聽,藏不住自己的擔憂,我嘆口氣,語重心長地跟男友爸媽說:「主管說我若沒辦法向她簡報,就會很難拿到這份工作。」
「那妳就不要怕,勇敢一點報告給她聽阿!」Zheng Hong爸爸說。
我說:「可是...一下子要用英文講出這麼專業的東西,還要推銷它,我實在吃不消。而且我也還沒說服自己這系統真的好用,我連系統長什麼樣子都不了解,我沒辦法去說服別人。」
Zheng Hong媽媽搖搖頭,專注地看著我說:「Just講!我英文也是爛透了,但是妳就是死不要臉地敢敢開口講,要讓她知道妳有在用心,這樣妳也會進步得比較快。」
「我看乾脆這樣,妳直接跟她說妳英文不好,但是要表現出非常努力的樣子,而且要讓她知道妳很認真的在學。」Zheng Hong爸補充。
我看著他們倆,你一言我一句的替我想辦法,感動的說不出話。我打從心裡喜歡他們,想不到來到新加坡,男友爸媽會如此照顧我一個外人。
Zheng Hong爸提高聲量,看著我說:「總而言之,妳就是努力去做,盡100分的力量就對了啦!」
「真的嗎?好吧,明天我試試看。」我回答。
Zheng Hong媽媽也幫我加油打氣:「對,全力以赴就對了。好啦,時候不早了,趕快去睡吧。」
我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鐘,11:37分,嗯,我該睡了。
躺上床,我沒說話,轉身凝視著Zheng Hong好一陣子,他似乎看穿了我的無助與可能再次失去工作的焦慮,Zheng Hong走向床邊坐了下來,拍拍我的背說:「快睡,明天還要上班呢。」